父親的眼淚

【我的父親母親】

父親的眼淚

■ 姜植榮

窗外寒霜滿地，冷氣襲人，裝載數百名新兵的列車緩緩駛離站臺，我透過車窗，努力地尋找父親，就在車廂消失在站臺的一剎那，我看見父親已背過身去。哦，父親怎么流淚了？這一幕，定格在我十八歲那年的記憶里。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在我的記憶中，父親更是一個特堅強的人。1992年6月的一天，父親一下子癱瘓了，經過幾家醫院檢查，確診為異常嚴重的關節炎，每一次疼痛發作，父親都臉色蒼白，但他咬緊牙關，從沒有發出一絲痛苦的呻吟。也就在那年6月，兄弟們東拼西湊，用自制的板車，運送父親奔波于各家醫院。20多天的治療，父親的病情仍不見有多大好轉，經過多方打聽，我們終于在湖北孝感市找到一家草藥店，聽說那草藥有奇效，可以打通血脈，但藥的毒性很大，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致患者昏迷或是死亡，服用后，如果抵抗不住，可立即灌綠豆水解藥。所以，每次父親服藥時，我們全家都圍在一旁時刻關注著他服藥后的表情，煲好了的綠豆水也隨時準備應對。服藥后，不一會兒，就見他滿頭大汗，用盡全力抓往床沿，表情顯得異常痛苦，我知道他是在以最大的忍勁堅持著……奇跡出現了，父親的身體里像是瞬間通過了一股電流，人也像是從一場噩夢中驚醒了過來，我們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經過一段時間的療養，父親慢慢站立起來了。病好了的父親又像平時那樣投入到了繁忙的農活中，只是走起路來再也不像過去那樣穩健了。

1993年10月的一天，父親突然對我說：“你還是去當兵吧，在部隊或許會有更多的出路。”見父親那么自信，我獨自來到鎮政府征兵辦報名參軍了。父親平日對我們的要求極嚴，在兄弟們中，唯有我沒有挨過父親的“教訓”，為進一步鼓勵我，他說：“我家祖祖輩輩沒有過穿軍裝的，你也算是圓我的一個當兵夢吧！”報名、體檢、政審、家訪……當我拿著鮮紅的《入伍通知書》出現在父親的眼前時，他特別高興，平時不沾酒的他那天中午居然喝了不少白酒。

新兵起運前，我們這批新兵被工作人員帶進縣武裝部的更衣室，穿上了有些肥厚的冬季作訓服。我走出更衣室，原以為父親會滿懷欣喜的，可父親一下子竟變得默不作聲了，我知道父親雖然極力地支持我參軍入伍，可心里還是十分不舍，當我把換下的便服交給他手中時，發現他顯得很難過，更讓我沒想到的是新兵起運時出現了本文開頭的那一幕。后來，聽母親講，在我入伍后的一個多月里，父親每次見到我脫下的那些衣服，都會突然變得沉默不語，像是有著許多說不出的心里話。

我終究沒有辜負父親的期望，努力實現了從一名青年學生向一名合格軍人的轉變，自覺地接受部隊的摔打和磨練，參軍第一年年底當上了副班長，在部隊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三年后，我考入桂林某軍校，在軍隊的大學校里，健康成長。

轉眼間，從軍23年的我已脫下軍裝離開部隊轉業到地方。父親也即將進入古稀之年，我只能利用每年的休假陪陪父親聊聊天，或是每周通通電話問問好。每當夜深人靜時，總讓我想起陪伴父親治病的日子和那個冬月父親送我參軍入伍的點點滴滴。

（作者單位：廣西欽州市政府采購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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