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家日記

【人世間】

宅家日記

■ 賈雄偉

1月31日

大凌河日暮。靜寂得能聽見衰草的窸窣聲和對岸的口哨。樹林里，三三兩兩的行人，戴著口罩，牽著貓狗，攙著老伴，攆著羊群。人不言不語，這讓壩上的狗吠和山羊的“咩咩”聲顯得清晰而純粹。西方，日頭落下，月亮和繁星升起。幾根電線平行地切割一角的天空，地平線上的小樹和線桿是剪影兒。大橋下，聽見魚兒在喝水、宇宙在呼吸。西邊橋上有飛馳的卡車，東邊橋上有璀璨的霓虹，每逢夜晚亮起，明天便是另一天——充滿行動和希望的清晨、晌午、白晝……

“我以我血薦軒轅。”想起了魯迅先生這句話。抗疫——一場和平年代的戰爭，沒有硝煙，卻比刀光劍影還要殘酷。無形的病毒，無情的傳染。強大的國家，有情的人民。醫護人員拋家舍業，奔赴江城。病塌前，加班加點，冒著被感染的危險救死扶傷。白衣天使是最可愛的人，高山大海一般的愛讓病魔顫抖、死神卻步。共產黨員沖鋒在前，帶頭排查，帶頭蹲點，一線站位，前線防控。“哪有什么歲月靜好，總有人負重前行”。

2月2日

大年初九，許多人坐上了開往春天的地鐵，返程，上班，打拼，掙錢……生活終要翻篇兒，命運總有寒暑。在家時，喜歡看著女兒埋頭學習的樣子——不卑不怒，累了就哼首歌兒（遇到首好歌真不容易），原地大跳，寫寫畫畫算算聽聽瞧瞧，嫣然一笑，冷對書山題海……她也關注疫情，說周期性爆發的大災殃在人類歷史上并不鮮見。張仲景、華佗、孫思邈、李時珍這些良醫當年行走在災民中間，望聞問切，開方熬藥，救死扶傷，甚至著書立說，終成一代名醫。歷史的車輪螺旋性上升，一切都不必害怕，不必焦躁，不必憎恨。德高理直，按照規則和倫理工作生活，內心自然強大，身體百毒不侵。女兒說，英國有一本醫學雜志《柳葉刀》，立場公允、權威，她小學讀《福爾摩斯探案全集》時就記住了。柳葉刀——手術刀。她記性真好。

2月5日

愛看大河奔流的樣子，蕩滌掉塵埃和泥沙，細菌和雜穢，終歸大海。

消毒，殺菌，十七年前，在一間敞亮的教室做過這件事。每天早晨，噴灑來蘇水，再給孩子們量體溫。他們嘻嘻哈哈，并不以為意。農村的孩子皮實，抵抗力強，沒有得病的，整個地區都沒有，也免去了戴口罩的驚恐。

十四年前的早春，在醫院守候小生命的降臨。每一道走廊，每一間病房都春意盎然，消毒凈化，沒有污染。嬰兒一聲啼哭，劃過黑暗，劃過長空。睜開雙眼，她看到了塵世里的花紅柳綠、萬千繁華……

母親在棉田里打藥。酷暑天，穿著厚厚的衣服，蒙得嚴嚴實實，笨重的噴霧器背在肩上，里面是清水和藥劑中和成的藥液。母親搖動手柄，噴霧嘴兒朝向棉桃和棉葉，藥水水晶一樣噴灑在空中，滴落下來。沒有兵荒，沒有病患，沒有欺凌。那個年代，即便低到塵埃的幸福已足夠讓人滿足。

2月6日

“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考察一個人是否有社會責任感，不是光看天下太平時的應聲附和、錦上添花，而是“危難之時顯身手”。疫情來臨，醫務工作者、執法工作者、檢驗檢疫工作者、財經工作者、商業流通工作者、媒體工作者，各行各業的負責人，值班值宿、應急保障人員，勇敢沖鋒在抗疫一線。他們堅守崗位，各負其責，各盡所能，工作強度和數量是平時的數倍。為了大多數人的安全幸福，為了堵住病毒的傳播，他們甘冒風險，甘當人梯，甘做犧牲。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誰不是上有老下有小？面對公務，面對人民，我們縣疫情防控工作組的崔志剛同志卻能舍小家為大家，獻出熱血和生命，譜寫了共產黨員忠誠擔當、勇于奉獻的贊歌。他是時代楷模，是人民公仆。魯迅先生說：“我們自古就有埋頭苦干的人、拼命硬干的人、為民請命的人、舍身求法的人……他們是中國的脊梁。”和平年代，也有奮斗理想、拼搏事業、創造業績的英雄。英雄們的無邊大愛、英雄們的意志品質，感天動地！

2月9日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鞭炮聲隱去，太陽露出笑顏，指數29的空氣質量，零上9度的氣溫，有恍然入春的舒適感。到超市購物，商品充足，物放有序。人們戴著口罩，排隊，交款，安靜沉穩，秩序井然，毫無戾氣和怨言。標語懸掛，告示張貼，門口排查，疏而不漏……想到了老電影里立在村頭的“消息樹”，人民高度警覺，專心防衛。“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它的有獵槍。”病毒是看不見的禽獸，讓它狼狽、遁形，淹沒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吧！

2月11日

最打動人心的是孩子的哭聲和笑臉。十年前的夏日，太陽老高，天響晴響晴的，沒有一絲風和一朵云，知了在叫，樹葉在搖曳，綠色在成熟。披著一身暑熱回家，撞見放學的伢子，女兒一路小跑，激動地、歡叫著出門迎接我。她上身沉，小腿粗，步伐笨，“砰”的一聲被石頭子兒硌倒——身體實實著地，膝蓋上硌出一堆小坑兒，手心也硌出血印兒。她本能地看看手，繼而大哭：“出血了出血了……”5歲的女兒對世界有著最天然最清晰的認知。睡覺打呼嚕，有的大夫建議手術，割除咽部腺樣體。女兒瞪大眼睛，懵懂地把視線投向我和妻子。心軟的男人最見不得親人委屈，我們果斷選擇自愈，相信最有把握的自己。

今天，朝陽最小的新冠肺炎患者治愈出院。她是女娃，一樣戴著多彩的套帽，搖著歡樂的撥浪鼓，羞怯而嬌小，抱在醫生懷里，似大夢一場，又像純潔的天使，像春天的一朵花，告別嚴冬，等待綻放。

（作者系遼寧省作家協會會員，就職于遼寧省朝陽縣財政局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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