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一家人

【親情】

姥姥一家人

■ 王秀華

弟弟來電話說梅姐走了，我很難過。在我心里，舅舅家的這位梅表姐堪稱奇女子，雖然生在農村，但她有膽有識的一生，令我佩服。也引起我對姥姥一家人的回憶。

很小我就離開老家，姥姥家的事很多都是大人們跟我說的。

媽媽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我的姨媽早年間就跟姨夫闖關東，在黑龍江鶴崗落戶了。媽媽來北京后，老家就剩下舅舅跟姥爺姥姥過生活。

姥姥是我的救命恩人。聽媽媽說，我兩三歲上生了一場大病，好像是出疹子。高燒不退，生命垂危。村里的先生說，這妮兒不行了。媽媽哭著把我放在草上，卷起來準備埋了。這時姥姥帶著藥來了。她一邊大聲吼著媽媽，一邊把藥給我灌了下去。我活過來了，姥姥流著眼淚說，這妮兒有后福。

記得姥爺是個精干的老頭兒。姥姥家地不多，但姥爺腦子活泛，手腳勤快，日子過得不比別人家差。姥爺帶著舅舅開過油鹽店，賣醬油醋；開過藥店，賣中草藥；還捏過罐子盆兒，燒窯。一家人本分善良，樂善好施，鄰里關系極好。

印象中的舅舅個子高高的，身板壯壯的，臉上總是笑瞇瞇的。我和媽媽來北京就是舅舅推著獨輪車把我們送到濟南的。因為他的步子大，走得快，常把同來送行的爺爺落得老遠老遠。

妗子是典型的農村婦女。勤勞儉樸在她身上發揮到極致。一天到晚手腳不拾閑，養豬羊，喂雞鴨，全是她的活。家里家外收拾得干干凈凈，連油瓶子都罩上小紙袋。一家人的飯菜算不上豐盛，但也伺候得周周全全。因為是媽媽的嫂子，所以我和姐姐沒少穿她做的衣帽鞋襪。

但有一件事，我有些看不慣，妗子信神。平時看著她拜灶王爺、拜佛龕也就算了，可她居然給毛主席像磕頭。我問她，您怎么這么迷信啊？她卻不讓我說話。起來后她跟我說：“別亂說話，這可不是迷信，毛主席就是神！我求他保佑咱過好日子，靈著呢！”妗子一生善良節儉，在她自己虔誠美好的追求中活到了95歲。

舅舅家最大的遺憾是沒有男丁，我有兩個表姐和一個小表妹。大表姐生性善良柔弱，嫁到夫家很受欺負。經常是兩個妹妹為她撐腰。

我的梅表姐和小表妹，個個能干，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在封建殘余的山東農村，重男輕女是常態。但因為有她倆，村里沒有人敢欺負這家人。

我的梅表姐，真像冬天里綻放的梅花，漂亮且能干，任何困難都壓不垮她?；閱始奕⑦@樣的大事，在農村必須是男孩出頭，沒有男孩也要本家旁支男孩擔當。但是梅姐不信邪，姥姥、姥爺、舅舅的喪事都是她一手操辦。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安排得妥妥帖帖，周到細致，各項禮儀點水不漏。為此，村里人都豎起大拇指。

但命運捉弄人，梅姐的婚姻很不幸。雖然她漂亮能干，但大學畢業的丈夫看不起她。幾經抗爭，他們還是離婚了。梅姐一個人帶著孩子艱難度日。但是堅強的梅姐自強不息，自己把兒子培養成人。長大的兒子很優秀，而且是出名的孝子。晚年，梅姐跟兒子、孫子、重孫子生活在一起，盡享天倫之樂。

我敬佩的梅姐走了。當時我正因肺炎住院，沒有去送她，我很遺憾也很難過。

姥姥家我最喜歡的是小表妹。她繼承了姥姥家人的優點，聰明能干、爽朗真誠、吃苦耐勞。她走到哪兒都能給人帶來笑聲。

表妹文化不高，但她肯于學習，在村里當赤腳醫生，開藥打針樣樣都行，還不耽誤地里的農活。

舅舅走得早，她一直跟妗子一起生活，孝敬老人呵護家人她都做到了。大表姐在婆家受了委屈，她能叫上一群人去姐夫家村里評理，不許任何人欺負姐姐。

她喜歡北京。來北京的第一件事就去天安門。她圍著大會堂、毛主席紀念堂看不夠。興奮之余情不自禁地高聲唱起來：“偉大的祖國，偉大的黨……”引得周圍游客駐足觀看，跟她一起高興。

她講親情，對我母親父親總是敬重有加。北京家里有事，她都盡力幫忙。不管是她來京，還是我們回老家，每次她都是大包小包地給我們帶土特產，再加上幾句貼心話，讓人心里很溫暖。她的孩子們也跟她一樣熱情真誠。

跟姥姥一家人相處時，我時常想起媽媽。媽媽的吃苦耐勞、熱情豪爽的品性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形成的。

齊魯大地的水土養育了家鄉的親人，姥姥家的親情也溫暖了我們的心。

（作者單位：北京市委黨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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