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楊溝的冬天

【心中的風景】

穆楊溝的冬天

■ 文猛

穆楊溝最美的季節不是冬天。

雪花還在高遠的天空。漫坡梯田上金黃的稻子早已經顆粒歸倉，一彎彎田埂上不是稻子的金黃，是稻草的枯黃。沒有預想中的山林紅葉，梯田之上的山林除了幾片紅火棘的火紅、銀杏葉的金黃、芭茅草的灰白，依然是海海漫漫的深綠。山頂上是一排巨大的風車，風聲把我們的心思傳得很遠。山腰是大片的山林，潑墨一般，浸漫到山腳。山腳是清清的大洞河，流向遠方。

這不是穆楊溝最美的季節！

穆楊溝最美的季節在春天，在夏天，在秋天。

春天，春雨淅淅瀝瀝地刷過穆楊溝，刷得最貼心的是那漫坡的梯田，春雨刷過，水田盈盈上漲，山坡更加晶亮起來。穆楊溝的梯田，遠看就像山坡上一條條亮亮的琴弦，幾坡看過去，就是幾把半躺著的揚琴。彈撥的是溝中的老農，披著蓑衣，戴著斗笠。

夏天，梯田讓耙犁來回抹過，平滑如鏡。關于梯田，最美最貼切的比喻自然是詩行。這個時節，更為準確的比喻其實應該是詩箋，等到稻秧一棵棵插進梯田，這才是我們所能看到的詩行，那是穆楊溝最詩情畫意的季節，層層新綠，漫坡新綠，每一棵秧苗都帶著笑容。

秋天，漫坡的綠漸漸變成漫坡的金黃，稻香滿溝，那是穆楊溝最飽滿的季節。走進十公里長的穆楊溝，猶如走進一個金色的童話世界，田間小道，農家瓦屋，樹叢果園，溝谷石崖，到處是耀眼的金輝。

穆楊溝成為網紅打卡之地，理由很多，但是穆楊溝的封面應該是穆楊溝梯田。

一說到最美梯田，我們會想到桂林龍脊梯田、元陽哈尼梯田、貴州加榜梯田、浙江云和梯田、江西紅嶺梯田……穆楊溝梯田，沒有我們想象得那么宏大。它藏在樹林竹林之間，架在溪水深溝之上，掛在山梁懸崖之邊，順著坡勢，和著溝谷，攜著炊煙，從大洞河谷到趙云山腰，凡是有土的地方，都開辟成了梯田，梯田隨山而開，彎彎盤盤，波光閃閃。梯田中散落著一方方石墻民居，在漫坡水汪汪的梯田中，猶如點綴在銀河中的星星。

沒有趕上穆楊溝最美的季節，我回到眼前的穆楊溝，回到冬日的穆楊溝。

朝陽朗照大佛巖，夕陽晚照趙云山，在大佛巖和趙云山的對望中，穆楊溝隨著清清的大洞河海海漫漫地鋪排開去。

山頂是山風，山腰是山林，山下是坡地，當山坡上的巴掌地、雞爪地無法解決山里人溫飽的時候，勤勞的穆楊溝人改地換天，在山坡上有土的地方開挖梯田。當年開挖梯田就為讓山里人吃上大米，誰也沒有想過會成為重慶最美梯田。當溫飽不再成為山里人最大的牽掛，梯田關于糧食的含義已經超越，這就是穆楊溝先輩對土地的暗示，給后人的財富，生生之土，生生不息。

走進穆楊溝，走進梯田，走進石墻民居。仰望層層梯田，宛如藍天之下的天梯，接地連天。田中有水，水中有天。一度沉寂的石墻屋如今炊煙裊裊，外出的人們陸續回家，開辦農家樂，就近在農家樂和度假村打工。他們選出最飽滿的稻種，放進瓦罐中，就為春夏寫進向上的梯田中，向上的詩行中。

在向老漢的石墻屋小院，向老漢的兒子剛從廣東打工回來，面對一張圖紙思索如何把小院建成農家樂。陪同我們的大洞河鄉領導說，溝里好幾戶人家都趁著冬閑的日子在謀劃農家樂、民俗村的事情，冬天確實是一個思考和謀劃的季節。

四季有冬天，人生有冬天，穆楊溝有冬天，冬天就是一個靜靜地想天想地想日子的好季節。就像溝底的大洞河，在就要流出峽谷的時候，突然消失在一方神秘的山洞中，因為流出山洞后，前方是烏江，烏江前方是長江，長江前方是大海。

穆楊溝就有春天到來之前的沉寂和從容！

(作者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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