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之戀

【心中的風景】

春雨之戀

■ 劉燕成

蹚過冬天漫長而干涸的時光之河，我渴望春天那柔美的細雨。

春天的雨，細細的，斜斜的，粘著，春風一來，就飄柔成了霧，一會兒，就只見山頂上那遠遠的幾縷了，捉迷藏似的，躲到山背后去了。而打秧田，沒春雨是不行的。可雨始終沒有下下來，偶爾，像是要下雨了，幾絲淡墨色的云飄了過來，燕子也飛得低低的，閃了一陣雨閃，可就是沒有雨點飄下來，或者，是到了半路，就化作了霧化作了云吧。

春雨實在是太柔了，太輕了，它經不起滿莊人凝重的渴望，經不起春天匆促蒼茫的步履，它溫溫的，緩緩的，躲在時光里，遲遲沒有出門。那些顫顫悠悠地站在草尖的朝露，潤潤的，亮亮的，卻淌不成河，淌不成人們心里面那個豐盈的春的樣子。可朝露和雨到底是有著前生后世的關聯的，村子里的人都說，朝露大，就意味著雨沒有來的可能了，只有待到那些陰沉沉的霧和云越發濃重之時，才有可能有雨滴落下來。一棵草，到底是要有一滴露水的，一個人，也就不應該失去一份春的希望。

春雨怎么還沒來呢。種子要在春天里發芽，春天里要開滿遍地的花朵，這些，雨，不是不知道的。那渴盼了一冬的小溪，很久沒有激蕩起溫柔的春波了，它們到底停泊在哪里了呢。原來，世間萬物都由不得你心憂，當你正苦愁著這姍姍來遲的春雨時，不經意間，春雨便淅淅瀝瀝地飄了下來。那干涸了一冬的草地，細瘦的雨絲濕潤著心扉，盈盈地袒露出大自然的神秘。桃花林里，那孤寂了一冬的枝頭，微微地透出了一點粉紅，仿佛一聲輕喚就能把春夢搖醒。還有那憂郁了一冬的舊舟，熱切地渴盼著躍入春潮的激蕩之中了……

溫暖的春風里，春雨吵醒了梨花，像滿地的雪，照在山嶺里，潔白而神圣。河溝邊那些白天都還是光條條的瘦柳，一夜間，竟然也吐出了一點一點的綠了，巖縫里的小草，醒了，細嫩的葉尖在黃土里打著卷，雨一過，春泥就裂開了。還有地里勞作的農夫，披著蓑，戴著笠，他們的木屋，如同他們的身影，稀稀疏疏的，在雨里靜默著。然而村口那灣溪流，怎么還是那么的細瘦呢，月下的水響，怎么像失夢的村婦的低咽呢，是誰，那么的感傷？誰，在水一方，期盼著遠方游子的歸期。隱隱地，腦海里浮出前人的句子：“沉沉江上望極，還被春潮晚急，難尋官渡。隱約遙峰，和淚謝娘眉嫵。臨斷岸、新綠生時，是落紅、帶愁流處。”

春天本應是喜氣洋洋的，你看看那些歷經了漫長的寒凍的泥土與泥土上的村莊吧，堅硬的質地里，蘊滿了生命的激情與活力。遠遠的我就看見了那耕犁的影子，牛的影子，父親的影子，以及他們身后，那翩翩起舞的蝴蝶的影子，愛的花朵的影子，和春天那高大的母性的影子。這些影子構筑了春天的村莊。春雨，就是穿梭在這些影子里的，像一群調皮的孩子，一會兒落在這個山頭，一會兒卻又是下在別的山嶺里去了，而身子，依舊是斜斜的，細細的，粘在村莊的每一張葉片上，油亮，光滑，潮潤而又飽滿。

雨是嫁給了春天的，它們飄過山嶺野徑，潮濕了滿山趕路人的歸心，它們落在成行秧田里，便是滋潤著一春的苗呢。這雨，就像那春宵，一寸光陰一寸金，而一滴春雨一滴油哩。閑不得的農忙時節，到底是留給閑不住的莊稼人的。村莊里的人都很勤勞，翻土，下種，蓋膜，接下來就是等著看望那滿地的芽苗沖出那厚黃的春泥，等著養育那鋪滿村莊的綠，直到這綠都化作了沉甸甸的金黃，便坐下來，咀嚼春華秋實，喜悅，愛，興奮，就裸露在了村莊的每一個人身上，而時光深處的滿頭白霜，那是春天之外的話題了。

春天已經來了，我渴望著這凝凍了一冬的心，沐浴那一場又一場輕柔的春雨。

（作者單位：貴州省公共資源交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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