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會獨處

【隨感】

學會獨處

■ 付興奎

對于一個平日里忙得暈頭轉向的人來說，最理想的事情莫過于能有一個安靜獨處的機會。

躺上床有天沒日頭地睡覺當然最好，但覺終歸有沒瞌睡的時候。打開電視，在遙遙無期的故事情節里跌宕起伏；或者翻箱倒柜，找出很多年前寫的那些手稿，在業已褪色的文字中尋找年輕時懵懂的感覺；或者關起門整飭一下那些因為無端的忙碌而被攪亂了的生活環境。獨處的方式其實也是生活的方式，只不過與日常情況下的心境不同罷了。

其實，我們的先人們并非沒有做過獨處的打算。除夕晚上一家人坐夜到天明的傳統；新春第一天，不下地勞動，不做針線活，不走親戚，不借債，不灑掃，不動刀子搟杖的禁忌。這些表面上的禁忌和講究，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希望你能夠真正地靜下來。

前一陣兒，生活中原本看來再也正常不過的一切，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給徹底改變了。不管高管還是白領，保安還是保姆，干部還是居民，一律得自我隔離居家觀察。

像大魚大肉要比蒸饃咸菜耐久一樣，電視劇里的人生肯定沒有現實中的精彩，看多了不僅頭昏腦脹，降低視力，升高血壓，弄不好還會導致智力退化。不管經典歷史劇，還是現實生活劇，弄到電視上，全都成了索然無味的泡沫劇。之前再大的瞌睡，三兩天就清零了，想睡，得用時間來熬。往事并不如風，想起來就讓人頭疼，那些曾經的傷疤，好容易結了痂，最好不要試著再去揭開它。

古人說，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寫一句空。這話是說給古代的讀書人的，也是給處于封閉和隔離的我們說的。一本書，薄了不過癮，厚了看著心急，躺著看容易瞌睡，坐起來又覺得某些地方不夠舒服。至于設想著能夠寫出像枕頭一樣厚實的大部頭，無異于讓一只無知又無畏的老虎去吃天。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提供的，所有不切實際的想法都無異于癡人說夢。

一個人要想有自己獨立的生活，除了必須具備的物質條件之外，他的內心還要有強大的精神支撐。就像王小波先生插隊時喂過的那頭特立獨行的豬，不光能吃飯、睡覺、曬太陽，還能學汽車、拖拉機和汽笛的聲音，能夠在火槍下保護自己的生命。滿大街的人都在搶購，你得搞清楚自己家里的內存才能采取行動。網絡上鋪天蓋地的真假信息，你得用自己的腦子甄別之后才能決定是否響應。既然你的儲備還不足以支撐一本能夠當作枕頭的書，那就必須學會充實。多少天之后，如果別人消耗掉的是幾大冰箱的食品，你消耗掉的是一柜子的書和好多沓稿紙，那你肯定會接近自己的目標。

從印度來的大和尚達摩，在嵩山少林寺后面的山洞里面壁的時候，不講經也不說法，雙眼緊閉，專心修性，小鳥在他肩膀上筑巢的時候，他仍然一動不動，九年以后，修得正果的達摩祖師下山當了少林寺的主持。相比之下，我們家里的干擾比達摩祖師的山洞則要復雜得多，打開窗子消毒，上網查詢動態，壓腿拔筋，喝茶，吃瓜子，分享相干和不相干人的信息。一眨眼，二十多天的時間就像空氣一樣不見了。

小時候，猜過一個關于馬的謎語，大意是說，坐也是立，立也是立，行也是立，臥也是立。聽上去有點抽象，那么大的馬廄，干嘛要站著睡，后來，我才搞清楚，那些矯健如飛的駿馬之所以選擇這樣一種單一的休息方式，完全是出于自我保護的需要。對于一個習慣了自我約束的人來說，出于社會的忙是忙，閑在家里何嘗不是另外一種形式的忙。否則的話，即使擁有多大的空間，騰出多長的時間，又會有什么價值呢。

   （作者系甘肅省作協會員，現就職于甘肅省慶陽市財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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