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光影

【影視雜談】

我心中的光影

■ 賈雄偉

上師范時，文選老師推薦了路遙的中篇小說《人生》。20多年后的一個晚上，我系統品讀，并瀏覽了由小說改編的同名電影。“朝聞道，夕死可矣”。路遙以哲學家的深刻和觀察家的真誠，對一代城鄉青年的命運做了精準濃縮。他深愛筆下的人物和風物。深沉的人情美、人性美洋溢在樸實的勞動里，每一句敘述、每一處描寫都飽含濃郁的抒情性。無論生活多難，高加林、劉巧珍們都保持著積極的態度，勇于直面、爭取和克服。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分裂、救贖、辯證統一……人的一生，大體如此過程。追求唯美和崇高，路遙像殉道者，上帝找他拉呱去了……

九九第一天，東風盡吹，氣溫上升，園圃犄角旮旯的雪都化盡了，融成水，把土泡得稀松、柔軟。中午軋馬路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輕裝上陣，三五成群，談天說地。老電影《九九艷陽天》里，愛好和平的人民達觀開朗，用勤勞雙手耕耘土地，灌溉愛情，托舉閃光心靈，澆滅戰爭烽火，創造美好生活。美麗寬廣的大平原上，鋪展著碧綠的蘆葦蕩，小伙兒精神，姑娘大方，孩子機警地砍倒消息樹，跟萬惡的小鬼子斗智斗勇……

電影《我和我的家鄉》，包袱不斷，彩蛋不斷，笑料不斷，淚點不斷……對擺脫貧困的渴望，對父老鄉親的關切，對振興鄉村的期待，對美麗鄉土的熱愛，是貫穿全片的情感主軸。在扶貧一線工作過，許多故事的發生不在天涯，不在海角，就在眼前，就在身邊……影片謝幕，打出了幾千個演職人員的名字，包括廚師、司機、跟班兒的、跑腿的、算賬兒的、打雜兒的……耗時五六分鐘。我一直看到完。這是對每一個最普通勞動者的基本尊重。

豆瓣評分9.7，情節緊湊緊張得讓人喘不過氣，蒂姆·羅賓斯、摩根·弗里曼妙到顛毫的表演——這就是《肖申克的救贖》，一部關于信念、關于希望的電影。冤沉海底20年，用一把鶴形錘鑿出囚室漏洞——每天一撮石子，滴水穿石，永不放棄，20年后就是一條出路——在一個電閃雷鳴之夜穿越桎梏，砸開下水道，像《悲慘世界》里的冉阿讓一樣突破陰溝，找到光明……里面經典臺詞很多，啟示性的，隱喻性的，文藝性的。安迪同樣內容的信每周寫兩封，寫了很多年，寄到同一個部門，最后終于有了結果。幾十年前，美國司法系統的腐敗：犯人的粗魯，獄吏的霸道、狡詐，屈枉、剝削、毆打甚至謀殺犯人……一切都在142分鐘的影片里。久聞大名十幾年，一飽眼福。

香港家暴題材電影——《天水圍的夜與霧》。變態的、殘忍的，敏感多疑、滅絕人性的丈夫，一邊拿著救濟金，一邊殺死了自己的妻子和兩個女兒。“貧賤夫妻百事哀”，如果說貧窮是培育犯罪的溫床之一，那么自私與狹隘的性格則是違法犯罪的催化劑之一。許鞍華，著名的文藝片導演，情節推進舒緩，對白少而精致，畫面徐徐展開，讓我看到了香港底層社會的許多切面，想到了家庭社會倫理片——《不要和陌生人說話》《白日焰火》《我不是藥神》……藝術的功能之一是重現實況，啟迪心智，矯正人的行為。

暑假的一天，叫上女兒陪著我一起看完了由蘇童小說改編的電影《小火車》。影片在赤峰拍攝，片中的陳設和布景、風物和人文都像極了我的鄉土,小演員的土勁兒和倔勁兒讓我喜歡并倍感親切。影片所觸及的母題更是具有全人類的普世性——玩具，誤解，背叛，懺悔，原諒。玩具是童年唯一的圖騰，彈弓，木刀，皮球，炮筒，大人不屑一顧，孩子卻千金不換。孩子丟失玩具時流出的淚水是最讓母親憐憫的淚水。孩子最大的信仰是對友誼的忠貞、對朋友的誠實。早期被傷害的體驗成為多少人心頭抹不去的疤痕？但包容和原諒也是孩子的偉大品質，童心是一張白紙，只要不被玷污，褶皺也可以展開，陰翳也可以吹散……《小火車》讓我想到《追風箏的人》——小孩子看了無感，成年人看完心有戚戚焉。“為你，千千萬萬遍”，是哈桑最樸實的心跡，是揮別童年的挽歌，也是說給未來的寄語。

用高粱秸稈瓤和細米兒做的眼鏡，鏤空的，輕飄飄的，箍在眼睛上，提升顏值，貌似有學問。也可以把高粱秸稈瓤連接起來，扎成蟈蟈籠，或牛馬羊的模型——天然的工藝品，唾手可得的快樂！還有，苞米葉編成蒲團，一根線繩翻無數個“老牛槽”，紙飛機漫天飛舞——看電影《告訴他們，我乘白鶴去了》，情節水一樣流動，鏡頭畫一樣優美：甘肅農村，侉不溜丟的方言，泥筑的墻，奔跑的綠色公交，人民服和列寧帽兒，光腚的小小子……情緒很自然地遷移回童年……

看臺灣上世紀80年代電影《童年往事》《戀戀風塵》《魯冰花》，月色淡淡，鄉愁縷縷。一片云棉絮一般蕩漾，從這個山頭飄到那個山頭，落下長長的投影，蔭蔽著村落稻田，涼爽著山泉、溝壑。主人公木訥寡言，粗布薄衫。眉目傳情，山水作證，表情達意是秋刀魚之味，是瓜藤桃李之下，一只水桶的叮咚，一片葉子的春綠秋黃……含蓄蘊藉的美學，溫柔敦厚，細密綿長，不聲，不響。“長街暗夜無行人”，小店里的豆漿冒著熱氣……

（作者系遼寧省作協會員，就職于遼寧省朝陽縣財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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