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秋

【鄉情鄉韻】

成都的秋

■ 夏華

飽嘗過川西高原秋味的人，一定會對光怪陸離的彩林念念不忘，搜盡天邊彩虹揉碎了涂抹于山林之中，成就了人間的七彩夢幻。川西的秋，就如高原上明媚率真的女子，驚艷于初見時。

成都的秋不似川西的熱烈張揚，是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婉約格調，須得細細品味。若說彩林，也有成都風味的，欒樹的花細碎如粟，果實妃紅如霞，成簇地點綴在綠蔭之上，云霧一般的粉與黃在樹與樹之間彌漫開來，空氣與塵埃也染了色彩。不過，亞熱帶季風氣候區的成都，還是以四季常綠的植被為主，秋天的觸碰不會留下明顯的痕跡，因此，成都秋日里的樂趣，在一個“尋”字。日日路過幾株紫薇花，它們開過了整個盛夏，我未曾細細端詳，得閑尋秋，一看芳華雖還未褪去，但花葉間已隱約泛出舊書的黃。總以為一年里棕樹的模樣是一成不變的，尋秋一趟，才知它們已戴上華麗的綠寶石項鏈盛裝出席。最早尋到秋的是嗅覺，溫潤沃腴的天府之國嬌養出了似水的成都姑娘，也養出了桂花滿城芬芳，三萬斛秋香，最香甜的當數金桂，總教我想起記憶里老街蛋糕店的奶油香。

入秋后，陰雨天多了起來。太陽總是藏在云層里偷懶，每次出席草地上都會長出一叢叢天幕和帳篷。成都的雨遇秋便轉了性，細密柔軟不似夏雨，站在樹下只覺一片霧蒙蒙的，竟未感覺有雨沾衣。午后雨停，太陽透過厚厚的云層灑下微微的光，身體頓時被氤氳的水汽團團包裹住，每一寸皮膚都濕潤起來。秋雨后，榿木樹下會長出一種極為鮮美的野生菌，叫榿木菌。榿木又稱蜀木，曾遍及巴山蜀水，當年杜甫寓居成都，就寫詩向其好友何邕索要榿木廣植于草堂，現在成都市區內榿木少了，品嘗榿木菌可去郊區。野生菌往往每年在同一地點出現，跟著本地人上山去采，才不會空手而歸。菌子洗凈泥沙，配上五花肉、蒜苗、蒜片、泡姜泡椒一炒，鮮美滑嫩的基因被充分調動了起來，擱淺在味蕾里，融化在溫潤的空氣中，那滋味，不枉尋秋一趟啊！當然，成都的秋也不全然是溫柔，有時突然就發了脾氣，秋日大風忽起，在建筑間竄動發出嗚嗚的聲音，窗戶隆隆地抖動，樹葉被吹得嘩嘩直響，扎根未深的樹能被連根拔起。杜甫在《茅屋為秋風所破歌》中提到成都秋日的大風：“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詩人悲天憫人，凄風冷雨之中心系天下寒士，值得欣慰的是，廣廈千萬間，而今這天下有了。

我生長在成都，愛吃辣，入秋是一定要吃一頓火鍋的。秋日的火鍋最是恰到好處，夏天炎熱，雖心心念念火鍋的滋味，但終究不愿被熱氣炙烤。入秋后食欲恢復，是一年里最期待火鍋的時候，坐在戶外，辣椒的熱烈抵消了秋的涼意，聽著鍋里咕嘟咕嘟地翻滾著火紅的湯汁，大口咀嚼著又麻又辣又燙的佳肴，好不暢快！成都火鍋的蘸料尤為豐富，有些火鍋店甚至能提供幾十種蘸料的選項，最基本的也有芹菜粒、蒜蓉、香菜、大頭菜粒、脆豌豆、小米辣，滿滿一碗蘸料配上香油，加一勺火鍋底料原湯，便可大快朵頤。火鍋吃到一定程度歇上一歇，把蘸料里已經入味的脆豌豆和芹菜粒挑出來細嚼，是另一番風味，就如同食多了大魚大肉，總要吃點清粥小菜，方才圓滿。

入秋后還要找個地方喝茶，或是公園或是河邊，泡上一杯茶，能喝上一整天。記得外公愛喝茶，暑熱難挨的時節他是不去的，入秋后就去得勤了，有時帶上一副紙牌與老友切磋，有時就只是坐在椅子上打打盹。老竹椅暗紅光滑，有許多故事，吱吱嘎嘎地說與每一個茶客聽。公園里的茶館熱鬧，河邊的茶館閑適，一坐下時光都慢了下來，成都人愛的大概不是茶，而是喝茶的氛圍，市井的煙火氣。

木槿花從庭院里探出頭來張望，遠處群山碧綠，草木的熱鬧四季各有不同，但從不會散去。這就是成都的秋，內斂含蓄卻個性十足，既有季節專屬的韻味，也有歷經四季的依然如故。倘若你來成都，一定要品一品嘗一嘗成都的秋。

（作者單位：四川省成都市金堂縣綜合行政執法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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