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另類山水洲城

【散文】

我的另類山水洲城

■ 王悠行

山水洲城是長沙的名片，這是不少地球人都曉得的。

其中的山，當然妥妥的是指岳麓山：此山不但有座叫麓山寺的廟，而且山中還有墳，埋葬著黃興和蔡鍔等令后人景仰的歷史名人，就是山腳下呢，也有一座千年學府岳麓書院，莫說大儒朱熹曾在此做過教育工作者，就是“惟楚有材，于斯為盛”這塊楹聯，也會讓我們這些不蠻高的湖南人陡然間覺得長高了幾寸。至于水，毫無疑問就是湘江水了，無論是屈原老先生祭祀湘水之神《湘夫人》的“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還是詩圣杜甫《發潭州》的“夜醉長沙酒，曉行湘水春”，都讓這條中國南方的大河流淌著滿滿的詩情畫意。洲呢，板上釘釘的是指橘子洲，當然，橘子洲并不是因為有橘子吃而聞名，而是偉大領袖青年時代獨立洲頭，思考中國革命的出路并發出“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之問后，才讓國人一下子記住了它，如今在洲頭立有一尊領袖碩大如山的雕像，只是面容豐腴，并不像領袖青年時代的照片那樣清瘦。城，不用說是指長沙古城，這座歷史文化名城經歷過文夕大火，經歷了四次長沙會戰，客居長沙數十載的我，想想抗戰期間全國總共才發動了二十二次會戰，而長沙卻經歷了四次，也會真心覺得這是座英雄城市。

因此，說長沙這張山水洲城的名片無比高大上，應該是沒有什么質疑抑或投訴了吧。

自然的，要在老城鬧市區買套江景房天天欣賞這張城市名片的高大上，其房價也必然是高大上了。這無疑非我等工薪族所能夠承受的。

于是前些年只好在城北買了套房價屬于我承受范圍的房子。小區就在撈刀河與湘水交匯處，十幾年前還是長沙城的荒郊野外。雖然如今隨著城市野心勃勃的擴張已然進化成城郊接合部，雖然西望也能看見湘江北去，但就是把脖子伸成鴨子一樣，也是絕對看不到岳麓山、橘子洲和長沙老城區的，奈何？

幸好，我站在自家陽臺上，除能看見撈刀河東來和湘江北去外，也一樣能看到山，看到洲，看到城。只是此山此洲此城，非彼山彼洲彼城罷了。

先說看到的山吧。三汊磯那邊不遠處，就有一抹橫在天際的黛青色山巒，淡泊寧靜，延袤十數里。問過世代長居撈刀河一帶的原居民，才知道叫谷山。谷山雖不如岳麓山那般高大，但照樣層巒聳翠，嫵媚多姿。每當白云出岫，風過袖底時，我望著對岸河西那片遠山浮想聯翩：山那邊沒有廟沒有書院，但白云深處總該有幾戶人家吧，也許，就在我眺望的時候，山里有人或正在放牛，或正在耕作呢。這讓我回憶起家鄉的大山，回憶起童年時代的青山綠水。總之，谷山少了麓山的名氣與香火氣，卻多了人間的煙火氣。就像蘿卜白菜是老百姓的美味佳肴一樣，充滿人間煙火氣的遠山對我等凡夫俗子而言，也不失為一道靚麗的風景。我想，相看兩不厭，不僅僅只有盛唐李白眼中的敬亭山吧。它讓客居都市的人在記住了鄉愁、心中浮出一縷縷淡淡惆悵的時候，心靈也有所歸依。

再說所見的水吧。撈刀河從此處匯入湘江，使湘水的河面更顯寬闊了。無論是煙波浩渺的雨季，還是河水清且漣猗的深秋，湘江從繁華的老城區流經此地，似乎變得更有野性更加鮮活。初夏時節，河堤上芳草碧連天，中有榴花深紅照眼，站在河岸老樹下遙望江流天地外，頓覺天地悠悠，人細微如塵芥，不由心生“妙萬物以達觀”的感慨。而河堤下的葳蕤水草邊，總有有閑有耐心未必有錢有權的老頭蹲在那里釣魚，或許他們也不是完全為了釣上魚，釣翁之意不在魚，在乎山水之間也，這才是他們終日樂此不疲的動力。水面上波光粼粼，在城區河流禁漁之前，經常有打魚船如一片樹葉一樣在飄蕩；時有被驚起的白色水鳥從蒼蒼蒹葭里飛起來，掠過河面，掠過晴空，消逝在對岸的數點煙樹后；也有受驚的水鳥不明就里，不經保安許可就懵里懵懂振翅飛入了小區，在樓棟間的翠綠草木上空翱翔翻飛，好不愜意。更妙的是有一回在河畔散步，忽然就聽得從河里的漁船上，飄來了打魚的漢子粗獷的漁歌聲，激越高亢，響遏行云。沒有絲竹管弦伴奏，沒有舞美燈光，只有天地間的風聲和鳥鳴聲，以及潺潺流水匯成的大自然和聲。這是我聽到的最好聽的原生態中國好聲音。

至于眼前的洲，倒不是無名小輩，而是大號叫龍洲的江心島。若干年前，挖泥船將這條“龍”一分為二斬為兩段。如今的龍頭叢林茂密，人跡罕至，綠樹掩映中有一座土地廟，默默浮在撈刀河匯入湘江處，而龍尾則趴伏在三汊磯大橋下，洲上芳草鮮美，其間有一片疏林，從橋上俯瞰，依稀可見草木間養了牛，還養了一群水鴨子。

最后說說我所望見的城。此城，就是長沙鼎鼎大名的湘江世紀城，一座建在江邊獨一無二有著十來萬人口的超大社區。此城北端在兩河交匯處的撈刀河南岸，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廣場，以紀念當年關公戰長沙與荊州老干部黃忠大戰時大刀掉進廣場邊河里的歷史傳說。廣場上立著一座關公手持其標志性武器青龍偃月刀的雕塑，昂然挺立，威風凜凜，凝望著前面的滔滔江水。世紀城就這樣與我居住的小區隔著一條撈刀河相望，燈紅酒綠，車水馬龍，比我居住的小區要繁華得多。尤其是仲夏之夜，世紀城的夜宵攤點星羅棋布，是長沙城著名的呷夜宵的所在，什么口味嗦螺啦姜辣蝦尾啦還有什么跳跳蛙啦黃鴨叫啦讓人大飽口福。

在城北住了這些年，我發現，自己愈來愈喜歡上這質樸無華的另類山水洲城了。

也許，適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風景如此，恐怕生活呀職業呀等等亦大抵如此。

（作者單位：湖南省長沙市政府采購監管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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