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

【人生百味】

凌霄

■ 繆菊仙

初夏，日子清新沒兩天，隨之而來的是惱人的梅雨季節。天是灰沉沉的，有下不完的雨。天地呈一混沌的濕球，到處黏嗒嗒的。唯有院門的凌霄，一心一意展藤，沒心沒肺開花，蔥郁又熱鬧。

看著被凌霄裝扮得繁茂歡騰的院門，忽然想說一說凌霄的事，不同品相的凌霄與院門的事。

六年前的冬日，木質小院門落成，我在院門兩側各植凌霄芽一枚。然后等待，等待冬去春來，期待一場凌霄與院門的美滿姻緣，期待藤繞院，花滿門。春天，地下的芽如期破土，卻如此細弱無力，春去冬來，冬去春來，兩度春秋之后，仍只是纖細的幾絲藤掛在綠籬上，似乎連碰一碰院門手臂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開花了。

這樣的凌霄，表現讓我失望。狠狠心，將幾根細藤連同雜草一并拔了。

既然培養不了凌霄與院門青梅竹馬的美事。便開始著手物色“芳齡”凌霄，“尋覓”“下聘”“迎娶”。次年春，院門從鄉野迎來一位“芳齡十八”的凌霄仙子。粗壯的藤蔓如約吐綠，新綠如小綠蛇般逶迤向上，沒多久便攀上門頂。初夏，孤獨了兩年的院門終于被凌霄的綠色圈住，深情纏綿。很快，柔韌枝頭吹出一串串橙黃音符，一大朵一大朵的澄黃一團團、一簇簇擁著開。

遺憾的是，這株凌霄，開的花不是我理想中的猩紅色，沒有那不顧一切的熱烈。這時我開始想起被我一度拋棄的那兩株凌霄，它們如果未曾被我強行“夭折”，會是一種怎樣的花形呢？

仔細在綠籬叢中搜尋它們的蹤影，驚奇發現凌霄的根部已經悄悄長成拇指般粗壯。目光循莖而上，難以置信的驚喜充斥心頭。一左一右的兩株凌霄早已順勢而為，枝枝蔓蔓鋪展在院門上空，藤尖上一堆堆嫩嫩的小錐形，被細嫩的葉片托著，那是花苞雛形呢。不日，一大串一大串猩紅的花朵或貼著門頂，蹺著花筒仰頭而歌，或倒掛金鉤，對著青草地細語。細數，最大的花簇有十九朵之多。

這兩株遲來的凌霄來勢兇猛，似乎要將多年的委屈釋放得淋漓盡致。這才是我夢中的凌霄，開得恣肆，一往無前，興高采烈。

凌霄的熱鬧與院門的安靜相得益彰，清晨的鳥鳴、午間的蜂飛蝶舞，傍晚偶有蜻蜓停棲……這個春夏，凌霄成就蝴蝶翩躚的美麗，目睹蜜蜂執著的勤勞種下豐收夢想，見證一只鳥兒的甜蜜愛情，藤條上留下它們濃濃淡淡的情話，清清淺淺的光陰隨風流淌……

看著這些猩紅的花朵，心里五味雜陳，欣喜與感動交織。

我親手植的凌霄，被我冷落、踐踏。但它卻絲毫不氣餒，不屈掙扎，在同物種凌霄的“風光”與“譏笑”中默默地頑強生長，終于達到生命巔峰。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凌霄這般，世間又有多少物種不是如此呢？長在石縫里的蒲公英，坦蕩開花，不辭辛勞打著降落傘飛遍大江南北，隨風而去，隨風而來，隨遇而安，隨時可言“此心安處是吾鄉”；被大石塊壓著的細竹，擰著“腰”傾斜而出，雖然長成“羅鍋”樣，照樣蒼蒼翠翠，直刺云霄。

世間之物如此，世間之人事也一樣。大千世界，蕓蕓眾生，溝溝坎坎的人與事多得數不清，道不明。當有機遇垂青時就順勢而為，沒有機會也不拋棄、不放棄，在平凡的生活中心無旁騖地做自己。如院門的凌霄，靈魂獨立，自強不息，不為別的，只為生命的飽滿與豐盈。

清代李漁點評凌霄，“藤花之可敬者，莫若凌霄。”站在院門下，門外雨簾如織，水汽氤氳，凌霄花滴著盈盈水珠，清亮，艷麗。被凌霄花包裹的院門是如此唯美，被雨季包圍的初夏是如此恬靜。

（作者單位：浙江省衢州市政府采購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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