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蓬車子

【歲月】

雷蓬車子

■ 吳國忠

在江蘇南通通州和沿江一帶，“雷蓬車子”作為人力運輸工具，由來已久。從我記事起，我父親就是用它來做省力的運輸車。

很小的時候就聽我媽說過，上世紀50年代初，她就是坐著雷蓬車子嫁到我們吳家來的。不像后來我老家的那些新娘，是坐著手拖車、自行車、手扶拖拉機、大卡車、小汽車，甚至于飛機出嫁的。

窮奔沙灘，富奔城。50年代末，我爸我媽從通州老家搬遷至現住地。爺爺沒有什么財產讓他們帶來，就送了一輛在當時還算“高級”的運輸工具——雷蓬車子。車子一邊坐著我媽，一邊是用床單包裹的換洗衣服和生活必需品，當時這些就是他們的全部家當。

現在看來，雷蓬車子像廢品，送了給人燒鍋人家還不要，但在上世紀80年代中期以前，它是我們那邊農村里幾乎每家必備的交通工具。雖是木輪車，但比手搬肩扛省力輕巧不少。當年搭建蘆葦壁帳茅草屋，建草蓋瓦檐房、五架梁瓦房運輸建材少不了它；家里賣個豬、賣個羊，生產隊按計劃分草分糧，幫生產隊賣棉花、完公糧、買化肥農藥都離不開它。

我十二三歲那年，有一次隨父親送公糧去鎮上糧站，當時的情景，至今不忘。

上午六七點鐘，生產隊二十幾個壯勞力集中在社場上，大家把裝好小麥的麻袋在車兩邊捆綁結實，用個肩帶套上手把，車子耳上用棉籽油涂滿了，推起來會輕巧一些。二十幾輛車前后排成一個長隊伍，一同推起來，吱吱嘎嘎地往前走。我們小孩子就把繩子一頭綁在前架子上，一頭牽在背上。背繩子的人、推車的人，要走在一個直線上，才能形成合力。當時自己也是很想為父親省點力氣的，但畢竟年少力小，也就做做樣子，心理上有個安慰。那時都是泥土路，從生產隊社場到鎮上糧站大概有4公里，一車總在150公斤左右，遠路，每個人都舍不得少裝，因為是按斤量計工分的。木輪加泥土路，手推非常累，走走息息，差不多兩個小時才到了糧站卸車卸貨。

都是壯勞力，到中午肚子早已前胸貼后背了，早上喝的兩碗薄粥早已煙消云散。幾個勞力將偷偷多裝的一點小麥拉到集市上換成龍糕一人一條，弄了個飽肚子。我也沾了一個大光，樂得屁顛屁顛的。當時能把肚子吃飽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貨卸了，空車返回，我就愜意了。我坐上雷蓬車子，由父親推著，大家一邊走，一邊聊天，說些半葷半素的笑話，一路笑聲不斷。

隨著農村經濟體制改革，農田承包到戶，自主經營，再加上手拖車、自行車、摩托車、手扶拖拉機等交通工具的使用增多，雷蓬車子慢慢退出了歷史舞臺，也只在承包地與住房之間來來去去，送送肥料推點兒收獲的莊稼，機個糧買個化肥什么的，直至今日，成了“古董”。好幾次，家里老少都要把它扔掉，但我一直舍不得。因為它承載的是我們貧困的歷史，是我爺爺、父親勞動的縮影。我想讓后代再看看它，聽聽它的故事。

（作者單位：江蘇省如皋市長江鎮財政和資產管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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