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書奇遇

【書里書外】

淘書奇遇

■ 莫之軍

少時因家貧，我沒有讀過多少書，但我愛書卻是發自心底的。在那個物質和精神生活都困乏的年代里，能尋到一本書看，無疑是快樂的。盡管那時的書很多都是沒有書封、污漬不堪，甚至前后丟頁殘破的書，但有就勝于無，有幸讀到那些飽滿溫暖的文字，我就感到快樂無比。

后來，我有機會從家鄉出來當兵，有了津貼費，加之改革的春天到來，文化氣象更新，文學事業繁榮發展，我從部隊到地方，也慢慢地積攢了一些書。為節省錢，常常會逛一些舊書攤和舊書店，買一些打折或降價的舊書和報刊。淘書久了，自然會有奇遇，至今想來還是怪有意思的。

記得20多年前的一天，我在武昌司門口長江大橋下一小巷子里的一家舊書攤上，淘得詩人梁上泉的一本詩集《紅云崖》，這本書是中國青年出版社1959年出版的。當時吸引我的是此書封面設計的簡雅素潔，封面僅設計為一小塊紅色的山水圖，內文里還配有幾幅黑色版畫插圖。其時，我正在做著“詩人夢”，忘記花了多少錢，當即將詩集買了下來。

晚上，妻兒入睡后，我就著夜燈翻閱，意外發現枯黃的書頁里竟然夾著兩張印刷粗糙、色彩艷麗的上世紀50年代省委洪山禮堂紅、藍色的電影票，盡管時光已過去多年，電影票的票面上放映時間和座位號還清晰明了。

當時我想，這或許是一對青年情侶浪漫的印證，他們看電影時，入場后遂將電影票夾到隨身帶來的詩集中了，沒有想到，他們的無意之舉，最后有緣被我收獲到了。我猜測，他們現在應該也有70多歲了，不由在心里默默祝愿他們能將愛情的故事進行到底。

《痛悼我們的導師——偉大的斯大林同志》其實談不上是一本書，或許是斯大林逝世后，人們為紀念和學習他而匆匆印行的一個黑白版式的小冊子。

小冊子是我在漢口崇文路收藏市場淘得的。雖然小冊子紙張和印刷不算精致考究，但莊重有加，封面書名大黑粗體字標題，外加黑色方框，讓人視之感到凝重肅穆。內文小楷字排版，所收內容為當時報刊評論和幾篇紀念文章。之所以買這個小冊子，當時感覺它設計特殊，且封面標題下的印章，竟然是我們單位一位已故老領導的。展開書的內頁，只見他在內文“天頭地腳”處，同樣以工整的小楷寫滿了自己的學習體會，在一些重點文字下面，還劃了一些波浪線標示。

但我至今不明白，如此小書，是怎么從武昌“飛”到漢口舊書鋪的，最后，又被我花了50元錢購來珍藏至今，也算我與老領導有此書緣。

韓石山先生是著名的作家，其文和書法都非常了得，一直為我所敬仰。前些年大概是在武漢大學附近一家舊書店，淘得一書，晚上于夜燈下翻看，才發現書中竟然夾有一張四方形的小紙條，上有五個韓石山的簽名，是大作家韓石山先生的墨跡，還是同名同姓者的？很長時間，我一直不能確定。直到今年春上我有緣加了韓石山先生的微信好友后，才將此紙條簽名拍照通過微信發給他，經韓老仔細辨認字是他的真跡。韓老的簽名真跡之謎終得破解，但這小紙條怎么會夾到一本書里，從遙遠的山西太原輾轉到了湖北武漢，最后又被我有幸珍藏到，卻是另一個未解之謎。

盛夏之時，外加疫情反復無常，雖是周末，我也不敢出門遠走，只好安靜地在家整理舊書。

《斯大林之歌》歌片就是我理書的意外所獲。鮮紅的油印歌片，放在我眼前，仿佛是上世紀50年代初中蘇友好熾烈時的見證。

這張紅色的歌片，夾在《暴風雨所誕生的》一書里，這是著名無產階級作家尼古拉·阿列克謝耶維奇·奧斯特洛夫斯基的長篇傳記體小說，1953年5月由中國青年出版社第一次出版印刷。

經我查詢，紅色歌片上抄錄油印的《斯大林之歌》，實際上就是作于1938年名聞蘇聯時代的著名的《斯大林頌》。

當年的3月5日斯大林逝世，同年5月《暴風雨所誕生的》在中國首次出版印刷。歌片上用藍色鋼筆水勾勒修改的痕跡，還清晰可見，讓人遙想歌片主人當年排練合唱時的情景。誰能想到，數十年之后，這張夾藏到書中的早已被人遺忘的歌片，竟被我連同那本書一道，從漢口武勝路一巷子舊書攤上“打撈”回來。

相逢是緣，真有緣，不在早晚，終會相逢。現在人們多崇尚時尚之物，我卻還愛戀著這些舊書，因為往日的舊書報，記錄了多少歲月的滄桑，散發著曾經濃郁的書香，真的值得我們去珍愛。

（作者單位：湖北省財政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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