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校小記

【記憶】

護校小記

■ 俞儉

上世紀70年代中期，我讀中學時，暑假護校一兩周，那真是辛苦又快樂的時光。

思口中學新建在一座山崗上，幾棟磚瓦平房，除了教室和宿舍，有禮堂，有食堂，有操場，有廁所，有茶園，有稻田，有魚塘，有養豬場，條件比較好，勤工儉學年年拿先進得表揚。

護校的日子辛苦，但大家都愿意參與。校園很安靜，沒有上學時的管束，又逃開家里的嘮叨，不同年級的10多個同學在一起，自由自在，大家對護校生活都感到新鮮有趣。

清晨起來，顧不上洗臉，就蹚著露水去打豬草、割魚草。把豬草交給管理員，把魚草散灑在魚塘，頓時引來魚群搶食，忍不住盯著看一會兒，才回去洗臉吃飯。豬欄里有七八頭豬，每年放寒假前，學校都會殺豬加餐，每個學生都能吃到一碗粉蒸肉。中秋時節，魚塘起魚，學生也能吃到魚塊，所以大家打豬草割魚草都很賣力。

“七挖金，八挖銀”，這是茶園管理的傳統經驗，七八月份茶園除草，有利于改善地力，增加來年春茶產量。學校有一片茶園，護校期間，白天除了在校園里拔雜草、清雜物，主要就是茶園管理。天氣炎熱，我們戴著草帽，低頭彎腰在密密茶行間挖地除草，格外悶熱煎熬，汗衫濕了一身又一身。有的茶園雜草茂盛，手臂和臉頰會被割出絲絲血痕，汗水浸滲一陣陣刺痛。

離學校一里多遠，有一條大河，結束一天辛勞的護校勞動，很想去游泳，洗除一身泥汗和疲憊，帶隊老師出于安全考慮，堅決不讓我們去，有兩個同學偷偷去河里洗澡，老師知道后，狠狠批評了一頓，還罰他們中午在茶園除草一小時。

學校有一口大水井，10多米深，高高的井臺，寬寬的地面，勞作收工回來，就用鐵桶從井里提水，劈頭蓋臉往身上澆，澆了一桶又一桶，有時我往他身上倒水，他往我身上澆水，直到全身涼透，爽快得很。晚上躺到床上就呼呼大睡，暑氣烘、蚊子咬，都醒不過來。

護校檔期若遇上夏收夏種“雙搶”，是最辛苦的了。學校有10多畝田，大部分都種雙季稻，暑期7月中旬到8月初，正趕上“雙搶”。帶隊老師一早就把我們喊醒，趁著清晨涼快收割稻子，我們低頭彎腰，揮動禾鐮，唰唰唰割起來，稻葉刮擦著出汗的臉龐和手臂，火辣辣的，刺癢刺疼。

正午烈日炎炎似火燒，可以把人烤焦，帶隊老師會讓我們休息，看看書，打打牌，玩玩游戲，讓割下的稻子晾曬著，午后三四點再去打谷脫粒。幾個人扛來笨重的打谷機，單腳用力踩踏板，雙手拿起禾把塞進飛轉的滾筒脫粒，打好一截，拖著打谷機往前推進一截。時間一長，腿腳酸痛，雙腳換著踩，搞完一丘田，路都走不動了。

稻子收割以后，便是犁耙水田，等待插秧。當時有個叫國華的管理員，也是校革委會成員，他負責牽牛犁耙，平整水田。清晨，老師帶我們到秧田拔秧，螞蟥悄悄地吸附在腿肚上，吸飽了血，滾圓滾圓的，一抹就掉，有的還緊貼腿肚在吸血，很難拽下來。

插秧看似輕松一點，其實也不簡單，田里的水像熱湯一樣滾燙，一腳伸下去，燙得咬牙，插秧時低頭彎腰，水田熱氣往上沖，烘得人發暈。開始總插不好，秧苗東倒西歪，甚至會浮出來。插秧最吃腰勁，沒插幾行，身子都直不起來了。

“雙搶”基本完成，帶隊老師定會請我們加餐，品嘗著豐收的喜悅，暢談著護校帶給我們的鍛煉成長。開學第一篇作文就是寫護校經歷和感受，都把自己夸一通，再找些豪言壯語升華升華，什么體會勞動的快樂、磨礪堅強的意志、培養吃苦耐勞的精神等等。

每到夜間，老師會帶著我們一起巡邏，沿著校園轉一圈，防火、防盜、防破壞，其實那時治安很安定，手電筒的光一閃一閃的，螢火蟲的光明明滅滅，知了夏蟲熱烈地叫嚷著，校園越加顯得幽靜。校園里有一片梔子花，花已開過，夜晚的空氣中似乎還散發有淡淡的清香。

最美妙的是深夜，暑熱漸消，涼風習習，十幾個同學躺在白天曬得熱乎乎的操場上，啃著校園梨樹上摘來的雪梨，遙望著天上一閃一閃的繁星，那時還不知道辨認星座，大概知道北斗七星、牛郎織女星，只是數說著這一顆是誰、那一顆是誰，以我們護校同學的名字命名，暢想著長大后都會干些什么。這一幕深深留在記憶中，成為難忘的護校時光最難忘的印象，而一起護校的同學也結下了特別深厚的友誼，留下永久的美好回憶。

本報擁有此文版權，若需轉載或復制，請注明來源于中國政府采購報，標注作者，并保持文章的完整性。否則，將追究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