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艾的日子

【人與自然】

有艾的日子

■ 繆菊仙

“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近日翻閱《詩經》方知，艾在《詩經》里以“相思草”出現，竟然浪漫鮮活了數千年。記憶中，鄉下的每個日子均與艾有關。艾是一款美食、是一縷清香、是一味中藥。

清明，艾草長得歡騰，采艾做清明粿正當時。我跟著母親去田間地頭“摘青”。清明時節的“青”有兩種，一種是鼠曲草，一種便是艾草。鼠曲草貼地長，葉片厚實，茸茸的灰白色，總是迫不及待開花。相比之下，母親更喜歡艾草青撲撲的“少女樣”。

艾在青翠濃密的草叢中很是顯眼，葉片寬大形似菊葉，背面灰白，泛著毛茸茸的光澤。將艾葉放在開水里焯水漂凈、切碎，與蒸熟的米粉和在一起，便可開始揉粉團。揉粉是力氣活，也是父親的拿手活。粉團在父親的雙手間很是聽話，一會兒扁，一會兒圓，艾葉不動聲色地在粉團魔術般的方圓扁平間與粉纏綿為一體。揉好的粉團如一朵豆綠色的云，跌落在案板上。將艾團摘成大小均勻的劑子，捏成小碗狀或搟成餃子皮狀，裝餡，包出一個個圓滾滾的或月亮型的清明粿。襯上箬葉蒸熟，剛出籠的清明粿只只青綠玲瓏，油光锃亮，輕咬一口，綿軟清香，回味悠長。

艾是一縷特殊的香。“日暖桑麻光似潑，風來蒿艾氣如薰。”蘇軾的詩句描繪五月鄉村質樸美景，桑麻在光影中閃亮，暖風挾帶著艾草的熏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脾。民間利用艾的香氣驅蟲寧神。端午香包的主材是艾草，配上菖蒲、鳳仙花等一些草藥，散發著濃濃的草藥香，枕邊放只艾草香包，能起驅蚊安神功效。夏日傍晚，蚊蟲瘋狂，母親會點一把陳年老艾，不一會兒草香味彌漫，蚊蟲避之，紛紛逃竄。記得小時候的我體弱，經常在江南梅雨天發蕁麻疹，點上陳年老艾一把，用艾的煙味薰蕁麻疹，香到病除，屢試不爽。

艾在端午護平安。艾從遠古走來，千百年來，艾香一直縈繞在俗世煙火中。端午前后，正是天地陽氣盛極的日子，據說這時采的艾草香氣最濃，藥效最好。可退蛇蟲、滅病菌、驅毒邪。“五月五，是端陽。門插艾，香滿堂……”端午這天，母親早早去田間溪邊割艾，拔一把菖蒲帶回家，用紅繩將一把艾與兩枝菖蒲扎好插門上。剩下多余的艾就攤開曬干備用。端午門插一把艾，是習俗，是風景，是祈愿吉祥平安的心愿。

艾是一味中藥，《本草綱目》中有“艾葉有灸百病”之記載，可見很早以前人們就發現了艾的藥用價值，故《別錄》謂之“醫草”，《埤雅》又有“灸草”之稱。

人到中年，免不了腰酸腿疼。懂艾的人，會點一根艾條，在相應的穴位上慢慢畫圈，在淡淡的煙霧里、幽幽的馨香中，溫經理氣、逐寒祛濕、緩解疼痛。有經驗的中醫會告訴你，常用艾灸是對身體最好的養護。艾是純陽之草，沒有哪種草木像艾草這樣，默默蓄積太陽的能量，又將這種能量通過微小、持續的艾火溫暖你的皮膚，進入你的經絡、骨骼，直達五臟六腑。

艾是樸素的草，與鄉野親近、與百姓親近、與每一個普通的日子親近。有艾的日子，有味，有愛，有溫暖。

（作者供職于浙江省衢州市政府采購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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