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記】

在張掖，與億萬年的光彩對坐

■ 曾龍

張掖除了沒有海，擁有一切。

來張掖純屬意外，原是怕從庫車到西安的火車難熬，想挑個途經城市中轉。看了一圈，覺得張掖的歷史和自然景觀最好，于是心定此地。

長久的旅行經驗，讓我對一個地方有了天然的嗅覺。來之前，我就篤定張掖是座寶藏城市；流連兩天后，甚至覺得“寶藏”兩字都不夠形容我對的喜愛之情。

到時是個陰冷的傍晚。我打了輛車去酒店，隨即開始我到一處新地方的習慣——點一堆高評分和高銷量的外賣，以高效篩選當地的美食。但遺憾的是美食沒找到，積了些郁悶后外出散步。

十月天已很冷，張掖的夜晚卻比天氣更顯冷清。城市不大，街道有些破敗，一路見不到什么高樓大廈，只有一處處散落的古跡掩埋著歷史的塵埃。

而這表面的寂靜，恰似歷史的低語。我循著這無聲的指引，不覺來到了大佛寺。整座大殿沒有艷麗的裝潢和色彩，通體黢黑，殿門外掛著氣派的牌匾與對聯。跨入門廊，可見那座亞洲最長的臥佛，身軀橫跨了整座大殿。臥佛造像精美，五官和善地注視人間。大佛兩旁立著西夏皇帝皇后的造像，最兩側是十八羅漢，外形栩栩如生，身上的服飾帶著西夏色彩。佛殿墻上，是大片保存完整的壁畫，記錄著各種佛教和歷史典故。最有趣的要數殿內的一條盤龍，當初建廟時為避諱天子，將降龍羅漢手中的龍放置在了屋頂。

我去過的寺廟成百上千，國內國外，各個宗派均有訪覽。但這里的大佛寺，給我的卻是一種直達心底的美感，將跨越千年的西夏具象地呈現在眼前。

大殿后還有座博物館，存放著許多佛寺出土的文物及經書。文物和我之前所見的相差不大，不過精美度和類別完全不輸一些著名博物館。最讓人眼前一亮的是大量舊時經書，那些手抄的文字不僅延續了經典，更聯通了歷史的血脈。

山西會館和大佛寺相連，可順便參觀，同樣也是坐擁有幾百年歷史的全國文物保護單位。會館的鐘鼓樓很好看，里面的雕花牌坊歷經數百年鮮艷如初。

我來時運氣很好，次日艷陽高照。聽司機說，國慶節來七彩丹霞旅行人山人海，可惜那些天陰雨綿綿，丹霞缺了些色彩。

車從城區出發，半小時后，我見到了一條紫褐色的山脈。我問司機那是否就是丹霞，司機搖搖頭，笑了一聲：“那差得遠。”

是的，差得遠。當我真正走進七彩丹霞時，所有能想象到的極致之美都袒露在眼前。整個行程有四站，車開了幾分鐘，就到達第一處站點。那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山脈之美，斑斕的群山像披著一道道霞彩，閃耀著極致的絢爛。那不僅是億萬年歲月勾勒出的一幅幅水彩畫，更是張掖這片土地贈予人類的浪漫。向身后遠眺，一片片綿延的群山雖無絕麗的色彩，卻以一種更加粗獷的姿態與大地相連。

第二站是一片規模更大、更集中的丹霞，也是七彩丹霞的代表性景點。這里的顏色沒有第一處艷麗，卻有著綿延磅礴的形態。登高望遠，無數彩色山脈澎湃地涌向天邊，讓人覺得不像觀山，而是在眺望一片凝固的狂瀾。第三站稍顯普通，我未過多停留。第四站景觀則兼容了第一站和第二站的特點，不僅色彩鮮艷，山形也更為雄奇偉岸，使整個行程抵達了極致的觀感。

我從未見過一座城市像張掖這般擁有如此齊備的景點：丹霞、草原、石窟、古寺、古城、雪山、峽谷，每處景觀都像一座富礦，吸引著我不斷往前探索。本買了次日往蘭州的車票，最后為馬蹄寺改簽了行程。

馬蹄寺離城區有六十多公里，約了輛順風車，駛了一個小時后，眼前浮現出一片巍峨的雪山。石窟位于一個藏族鄉內，其間景色兼具了新疆北疆的秋景之美和西藏雪山的神性。

馬蹄寺同樣分四站，為趕時間，我只去了前兩個最精華的景點。兩處景點都是在峭壁上開鑿的佛寺，前一處名為千佛洞，規模略小；后者馬蹄寺石窟則貫穿了整面山崖。

每座佛殿都由山洞相連，非常陡峭，爬起來格外吃力，想見當年古人開鑿如何艱難。里面的石雕和壁畫因20世紀人為原因被毀，現在擺放的是一尊尊藏傳佛教造像。我參觀時，一對藏族夫婦正虔誠地在向每座佛像行禮。登上崖頂，雪山與視野平齊，心緒瞬間被這綿延的秋景撫平。

為趕路，放棄了大峽谷和馬場之行。

有些城市，可能來過便自此無緣，但人生短短幾十年，見過一面就已很好。

（作者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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